出國前尖子生,回國后交白卷:那些失敗“回流”的小留學生們何去何從?
從小歡喜,再到之前的小別離,中國對孩子未來升學和留學的壓力之大,可能是世界上少有的國家之一,從出生到就業(yè)都充滿著來這多方面的焦慮,當焦慮接踵而來的時候,大多數(shù)人第一個會想到的就是留學。留學似乎是一種逃離,當沒有想到解決辦法的時候,逃離就似乎成為了一種討巧的方式。
但是,今天我要分享的,是有點為因為逃離而又走了彎路的小留學生家庭而感到難過的事。在低齡留學的趨勢越來越明顯,2015年光去美國這一個國家讀初高中的大陸孩子就有4萬多,2016年度已經(jīng)超過了5萬,還在繼續(xù)高速增長中。
雖然從SEVIS(美國留學生數(shù)據(jù)系統(tǒng))活躍數(shù)據(jù)看,2019大陸美高申請人大幅下挫,相對2017的高峰已跌去23%;除了中美關系影響外,跟周邊失敗案例增加有一定關系,但是低齡留學從長期看來還是會持續(xù)穩(wěn)步增長。
因為工作關系,我考察過非常多的海外學校,也指導過非常多想初中甚至小學出國留學的孩子。但現(xiàn)在如果你問我印象深刻的孩子,竟然大多是留學失敗的典型。這確實有點讓人難過。重要的是,這些留學遇挫或失敗的孩子家庭,他們大都選擇了沉默。希望我的分享能對正尋求在另一種教育體制里突破的您有一點啟發(fā)。
1. 出國前尖子生,回國后交白卷
第一個故事的主人公是我認識的一個小女孩。她在小學五年級結束的時候離開北京,一個人去了英國,在那里讀了兩年半又回來了。不是因為學習上有問題,她在英國讀的是最頂尖的寄宿制女子學校,一所聲名顯赫的貴族學校,學費令人咋舌。但是家長慢慢發(fā)現(xiàn),和家庭分離太久了,孩子的性格、和家長的親情關系都出現(xiàn)了一些問題。
讓孩子這么小就一個人出國,怎么看都是有點不可思議的。這位女生小學讀的是北京一所很有名氣的公立小學,還是尖子生,英文能力十分出眾。為什么要留學呢?原因是一次全家去英國旅游,偶然發(fā)現(xiàn)了這家?guī)装倌隁v史的學校。您可以想象,校園跟哈利·波特電影里的城堡一樣,誰都會被震撼到,她的父母就當機立斷,堅決認為“這就是世界上最好的教育”,回來后緊鑼密鼓地籌備,很快就把孩子送去那兒了。
這個小姑娘到重新回到中國后,已經(jīng)兩年半沒學過中文字了,參加考試作文基本上是交白卷,中文基本上已經(jīng)丟掉了;數(shù)學能力也達不到要求,因為西方教育對低齡的孩子的數(shù)學要求很簡單;英語上,她在英國的時候,英文成績全A,但是回國后考試也答得很一般,她給我的解釋是“我三個作文都會答,但是我的時間不夠”,因為她在英國的時候,沒有這么緊張地訓練或考試過。
最關鍵的是,她有兩年半脫離了爹媽的視線,心理上其實有一些問題,還好國際學校就給她配了心理咨詢老師,每周和她面談一次,進行輔導,幫助她慢慢適應中國的東西。現(xiàn)在已經(jīng)不像剛回來的時候那么不配合了……這個恢復的過程,耗費了孩子、家長很大精力。
這樣的案例其實并不少。反映了低齡留學一個最大的問題,就是孩子走不走由家長決定,他們多數(shù)并沒有完全尊重孩子的意愿。有的孩子愿意走,家長反對;有的孩子不愿意走,家長非得往外送,這是最大的矛盾。
2. “脫北者”,“逃離者”
第二個故事,是另一群“逃離者”的故事。
我最近接觸的一個五年級的小男孩,屬于最近出現(xiàn)的“脫北者”,也就是為了逃離霧霾而計劃離開的人。他讀的是北京很牛的一所公立小學,還是尖子生。我勸她謹慎考慮,因為孩子太小了,而且他們家計劃不陪讀,兒子自己去美國,家長還在北京待著。
她的考慮其實也很現(xiàn)實——兒子在北京的時候三天兩頭要去醫(yī)院,一到洛杉磯就沒毛病,一回北京又老去醫(yī)院……家長出于健康的考慮,只能把兒子送走,盡管可能也要付出其他方面的一些代價。
現(xiàn)在,孩子一個人出國的越來越多。我朋友的女兒現(xiàn)在讀小學6年級,今年8月準備去波士頓讀書,也是孩子自己一個人,因為父母都是做律師的,到了美國沒有更好的就業(yè)機會。他們家的原因要更復雜一些,霧霾、教育道路、小升初,還有食品安全……并不是說覺得中國教育不好。
除了對“霧霾”的逃離,還有對更優(yōu)質教育資源的主動選擇。比如我工作的國際學校的兩個學生,一男一女,男孩是打冰球的,八年級就出國了,因為在冰球運動上,中國的訓練資源、比賽規(guī)格都滿足不了孩子的需求,只有美高技術學校的聯(lián)賽規(guī)格夠高,又有很棒的教練員,可以培養(yǎng)孩子以后進大學校隊,打職業(yè)大聯(lián)盟。
女孩呢,是去了洛杉磯讀一個藝術學校,上午半天是文化課,下午半天是藝術培養(yǎng),包括形體、戲劇、表演、音樂等,藝術高中是美國私立學校里一個特殊的類別,而中國并沒有這個類型的高中。
說他們在“逃離”其實不太恰當,用“主動選擇”可能更好。
但是,因為中西文化與個人習慣等方面的差異,并不是每一個逃離者。主動選擇者,一般都能在國外適應下來的。我們學校收到的一份入學申請,男生在美國科羅拉多州讀軍事化管理的男子學校,家長已經(jīng)收到了美國高中的勸退通知。因為GPA達不到要求,學校放棄他了。
學生在美國私立學校的國際學生身份是校方給予的,也可以隨時剝奪。因為學術作假,違反校規(guī),GPA過低被開除是很難挽回的,而且絕大多數(shù)情況下,學費是一分不退的。失去移民局給予的F1身份,必須馬上離境,否則還可能引來非法滯留等等法律問題。
中國學生在美高被勸退的比例還是蠻大的,勸退的原因也蠻多,比如抽煙,在中國可能只是批評教育,在美國不到19歲吸煙可是違法的,得馬上開除,再就是GPA成績2.0以下,表示日常表現(xiàn)成績很糟糕,學校就要開除。
這樣“回流”的孩子會很尷尬,實際上我是反對他們回國的,因為直接從美國回來學業(yè)很難延續(xù),學的很多東西在中國接不上。比如說,美國高中留學生必修的美國歷史等文科課程。
國內多數(shù)的國際學校開設的是不隸屬于任何國家的IB項目,這是一個探究式的特殊教育項目,學業(yè)上強調文理兼重,數(shù)學和實驗科學的難度很大。重文輕理的美國高中回流的孩子往往跟不上國際學校的進度,很多需要回流以后留級重修。
再者說,因為學習態(tài)度不端正回流國內的學生,國內的國際學校也是不能容忍的。
這種時候,家長不去解決孩子的學習目標的問題,盲目地給孩子換國家、換學習環(huán)境,實際上不會有任何變化,孩子就是不想學習,在美國、中國、加拿大都是一樣的。
基本上,對于9、10年級的孩子,正常國際學校都會要求他們說出自己的職業(yè)理想,以后想干嘛、想上什么大學、去哪個國家,都得說得出來,但很多孩子說不出來,只知道“我爸讓我去美國”、“我媽讓我去加拿大”,這肯定是會有風險的。家庭只是提供資源,不解決孩子的目標問題,這是巨大的隱患。
3. 有些坑其實是可以避免的
這些不斷折騰來、折騰去,付出巨大代價,但卻只能沉默不語的孩子,其實挺讓人同情的,因為只要父母有明確規(guī)劃,這些坑都是可以避免的。
比如出國前讓孩子先做好預備銜接。很多孩子到美國的第一年上課的時候基本上聽不懂,所以說出國前有些基礎能力應該提前掌握,這當中很重要的就是學術英語的能力。
“學術英語”指的是美國高中或大學課堂中所使用到的一些專業(yè)的語言,不論是小組討論、課堂報告、或是論文寫作都要使用學術英語進行表達,大部分中國學生所學的英語都是交流性英語,到國外留學需要更高階的英語能力。
另外,至少應該讓孩子參加一些游學或是微留學(比如夏校)的活動,譬如孩子對新環(huán)境的不適應或逆反心理,也非常重要。選擇項目的時候一定要綜合考察主辦者的口碑和品質,不要被管理失當?shù)南牧顮I毀了孩子們的留學夢。
我學校的一個男孩,在社會上報名參加了一次美國游學活動。他的短期寄宿家庭是一個黑人家庭,這個家庭呢,生活習慣、衛(wèi)生條件比較糟糕。這個男孩北京的家庭很優(yōu)越,突然到了一個比較窮的家庭,馬上就受不了。
加上這個家庭的主人給他的印象很糟糕、粗魯、對外國學生也并不友善,徹底把這個孩子對美國的印象給毀了。盡管他的能力可以申請美國最好的大學,學生也知道美國的高等教育資源更優(yōu)越,但最后他依舊選擇去了多倫多大學。
如果反過來盡管一次不愉快的游學經(jīng)歷,令一個孩子放棄了美國留學計劃,但反過來說,之前你都不讓孩子去這個國家,你怎么能那么大膽就把孩子直接送過去留學?
我所接觸過的低齡留學生,也有不少順風順水的。比如有一位原來是深圳實驗中學的模范生,高一結束轉到美國伊利諾伊州讀私立高中,現(xiàn)在已經(jīng)伊利諾伊大學畢業(yè)定居在芝加哥附近的小鎮(zhèn)子了。他在的那個鎮(zhèn)子,說中文的人就他一個。但他在那兒生活很愉快,沒有任何障礙。
他出國比較早,那個時候還沒有這么齊全的前期規(guī)劃方案,但他有一點比較突出,就是個人獨立意識比較強。
整體來講,低齡留學比較順利的孩子,他們的家庭教育都很成功,孩子讀公立學校、國際學校沒太大差別。在中國就是優(yōu)秀的學生,到了美國也一樣出色;而在中國很糟糕的,到了美國也不行。
很多家長期待給孩子換一個環(huán)境,這個孩子是不是就成了?其實沒戲。除非,這個孩子有某一方面的特長,在中國被壓抑掉了,那么他到國外就很有可能得到更大的發(fā)展。
我上周在北京電視臺一個節(jié)目做嘉賓,話題叫做《差生逆襲哈佛》。節(jié)目組邀請了一位哈佛畢業(yè)的成都小伙子,導演安排我和他進行對話,解讀一個差生如何獲得學業(yè)的成功。他在中國讀高中時候,成績是全班排名倒數(shù)第三名的孩子,但是他在體育方面的天賦已經(jīng)顯露出來了,但因為高考不看,所以并沒有被中國的老師所重視。
于是,開明的父母同樣選擇了讓他低齡赴美讀高中。他到美國波特蘭附近的小鎮(zhèn)讀高中,小伙子打橄欖球、打籃球,成為了同學的偶像,作為從小鎮(zhèn)走出來的第一個哈佛學子,他成為整個美國小鎮(zhèn)居民的驕傲。
不過,從某種意義上,他最后的成功,也不能叫“逆襲”,只是他的才能被發(fā)掘出來了——他讀的就是美國高中,學校運動隊的教練看上這個孩子了,每天五點鐘起來一對一教他打橄欖球,培養(yǎng)他。
寫在最后
每年數(shù)以萬計的小留學生涌出國門,低齡留學失敗的案例是大量真實存在的(參見《3年追蹤26個中國美高學生:只有一半人實現(xiàn)了美國夢》),只是大多數(shù)這樣的家庭選擇了沉默。
在規(guī)劃孩子教育路徑的時候,我們都慎之又慎。畢竟,孩子的未來不能當作賭注。無論是就讀國際學校,還是出國讀高中,都需要做好提前規(guī)劃,全面考慮并權衡,有些坑我們完全可以避免的。
版權聲明:作者李錳,北京世青國際學校校長助理。轉載來自少年商學院。版權歸屬作者/原載媒體。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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